他頓了頓,聲音陡然下沉,帶著冰冷的決斷“三天!”
“限爾等三天之內(nèi),將幕府的答復呈遞上來。無論是賠款,還是…”余樂的目光再次投向遠方扶桑的海岸線,語氣驟然加重,殺意凜然,“…還是本督親自去江戶城下,向你們的將軍問個明白!”
他的目光轉(zhuǎn)回,銳利如刀鋒,直刺酒井忠世心神,并再次指向身后那排排巨炮:“這片海,本督的炮艦,隨時可以再來。下一次,本督希望看到的是一個真正‘海晏河清’且懂得償付代價的扶桑,而不是需要天朝‘順帶’碾死幾只臭蟲還要倒貼軍費的地方。明白了嗎?”
余樂的聲音不高,卻如同重鼓,敲在每一個扶桑人的心頭。
酒井忠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,幾乎瞬間將他凍僵!
眼前這位年輕總督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狠辣、更直接!
交出青木僅僅是開始,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此機會,用這恐怖的天文數(shù)字徹底抽干扶桑的骨髓!
他再無任何僥幸,巨大的恐懼壓倒了屈辱,他甚至不敢再提“提頭來見”的豪言壯語,只剩下徹底的臣服:“總督大人…忠世…忠世明白了!必…必當十萬火急,將總督大人鈞旨…傳回江戶!請…請大人恩典寬限三日!”
他的聲音嘶啞干澀,幾乎不成語調(diào),身體因為極度的緊張和后怕而微微搖晃。
看著眼前這位曾經(jīng)在扶桑國執(zhí)掌生殺、威風八面的征夷總大將,此刻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般瑟瑟發(fā)抖、語無倫次,余樂年輕的臉上,終于露出一絲冰冷的、帶著絕對掌控意味的笑容。
那是征服者無需掩飾的傲慢與敲骨吸髓的冷酷。
“很好!庇鄻肺⑽㈩h首,隨即仿佛厭倦了這場對話,輕輕揮了揮手,如同驅(qū)趕蚊蠅,目光不再看酒井忠世一眼,端起了那只青花蓋碗。
“送客。”
冰冷而簡潔的兩個字,如同最終判決。
“是!總督大人萬安!”酒井忠世如蒙大赦又如同墜入深淵,倉皇地再次深深鞠躬,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穩(wěn)住發(fā)軟的雙腿。
他帶著同樣魂飛魄散的幕府使團,在周圍大乾軍官冰冷目光的注視下,踉踉蹌蹌、失魂落魄地逃離了這艘象征著無盡威壓與掠奪的鋼鐵巨艦“鎮(zhèn)海”號。
直到回到自己的關(guān)船上,駛離那片被“鎮(zhèn)!碧桚嫶箨幱盎\罩的海域,酒井忠世才敢扶著船船舷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仿佛剛從溺水中掙扎出來。
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陣羽織和內(nèi)衫,海風一吹,刺骨的冰涼。他回頭望去,那艘巍峨如山岳、炮口森然如林的巨艦依舊靜靜矗立在海天之間,龍旗招展。
它的存在本身,就是一道懸在扶桑頭頂?shù)拇呙?br>
酒井忠世望著那片遼闊的大海,心中只剩下無邊的絕望與刺骨的寒意。
兩千萬兩白銀!這是足以讓整個幕府破產(chǎn)、讓扶桑陷入百年衰敗的吸血條款!
大乾天朝那巨艦冰冷的炮管,將他們徹底碾碎、吞噬。
他知道,三天后,無論江戶的將軍如何抉擇,這片土地的天空,將永遠被那明黃色的龍旗陰影所籠罩。
酒井忠世的關(guān)船如同逃命的喪家之犬,全速駛回江戶灣。
一路上,海風冰冷刺骨,卻吹不散他心頭那沉甸甸、令人窒息的絕望。
兩千萬兩白銀!這個天文數(shù)字如同鬼魅般在他腦中盤旋,啃噬著他的理智。
他反復咀嚼著余樂那冰冷的話語和最后“端茶送客”時那不容置疑的傲慢姿態(tài),每一次回想都讓他胃部痙攣,冷汗涔涔。
回到江戶城,酒井忠世甚至來不及更換被冷汗?jié)裢赣诛L干的衣服,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向本丸御殿的最高層——將軍德川家康的居所。
通報聲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,打破了將軍日常的寧靜。
在一間鋪著厚重榻榻米、裝飾著名家山水屏風、氣氛莊嚴肅穆的廣間內(nèi),德川家康端坐于上首的厚重黑漆御座之上。他正值壯年,身材魁梧,穿著一身深紫色的直垂,留著精心修剪的八字胡,眼神銳利如鷹,不怒自威。
作為第三代幕府將軍,他繼承了祖父家康的雄才大略和父親的鐵腕統(tǒng)治,是整個扶桑至高無上的權(quán)力核心。他身旁侍立著幾位核心幕僚,氣氛凝重。
當形容枯槁、臉色灰敗如土、眼窩深陷的酒井忠世被引入廣間時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。
家康的眉頭立刻鎖緊,他從未見過自己這位以沉穩(wěn)悍勇著稱的征夷總大將如此失魂落魄。
“忠世,何事如此驚慌?”家康的聲音低沉,帶著一絲探究和不悅。在他看來,交出青木正雄,大乾理應退兵才對。酒井的狼狽,預示著事情遠非如此簡單。
酒井忠世“噗通”一聲,幾乎是癱軟地跪伏在地,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榻榻米,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和哭腔:“將軍大人!卑…卑職萬死!談判…談判并非終結(jié)…那大乾總督…他…他…”
家康的心猛地一沉,身體微微前傾,目光如炬:“說!他如何了?!”
“他…他要我扶桑賠付…賠付大軍耗費…”酒井忠世艱難地吞咽著口水,仿佛那數(shù)字有千斤重,每一個音節(jié)都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,“白銀兩千萬兩!”
“什么?!”如同平地驚雷!
“兩千萬兩?!”
不僅是家康,連他身邊幾位見慣風浪的老中都齊齊失聲驚呼,臉上血色盡褪,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!
廣間內(nèi)瞬間死寂,只剩下幾人粗重的呼吸聲。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,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。
一位老中手中的扇子“啪嗒”一聲掉落在榻榻米上,清脆的響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另一位則下意識地捂住了嘴,防止自己驚叫出聲。
德川家康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,額頭青筋肉眼可見地暴凸跳動,搭在膝上的手死死攥成了拳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