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夜,趙敏與龔塵影坐在老槐樹下,天空巨大的圓月清涼如水,清輝銀光鋪散在小山村,使得遠(yuǎn)山近物,層次分明。
望著周邊忙碌的人群,以及穿梭中,端出剛燒煮煎炸,正香飄四溢食物的壯男少女,趙敏透過他們路過時,眼中對自己和龔塵影流露出的驚艷,卻不知此時該做些什么。
婦人們洗菜、添火,而以李玉為首,帶著幾名村中擅長烹飪的婦人,正在幾口大鍋前不停的來回穿梭。
更不時有幾尺高的火苗,在李玉以似炫耀的掂鍋中,“忽”的一聲高漲爆出火焰,驚起周邊正流著口水的村中孩童,發(fā)出一陣陣驚呼,頓時遠(yuǎn)遠(yuǎn)的避開。
昌嬸也是忙里忙外,不是跑回家中拿出食材或佐料,要不就與幾名婦人忙著擦試著,以幾棵老槐樹為中心,擺成一圈的桌凳。
而遠(yuǎn)處,青壯年們有的架起木架,上面掛上半片妖獸,正在揮刀劈肉;
有的則是不斷運(yùn)送柴禾,李國新則是與昌伯,以及村中其他幾位年長者,拉著李言圍成一個圈不停的說著話。
偶爾間還會用手拍一下,圍著他們轉(zhuǎn)圈奔跑孩童的小腦袋,笑罵著讓他們“輕些,莫要摔著……”之類的話語。
雖然還有一些村民,就是數(shù)人聚在一起閑談,偶爾上前幫些忙,大都時候卻是用眼偷瞄著二女,卻是不敢上前搭話,只敢遠(yuǎn)遠(yuǎn)的低聲細(xì)語。
其間,龔塵影倒是站起身來,想去幫忙收拾桌凳,趙敏也是隨之站起,可二女剛剛一邁步,就被不時盯著這里的昌嬸,急步趕了過來,口中訓(xùn)斥著附近的幾人。
“小山他娘,你們幾個婆姨怎得如此沒眼力,卻讓貴客自行張羅……”
一邊半推半拉中,又將二女請到了老槐樹下坐著,歉意一笑中,再次叨嘮著那幾個婦人聲中,腳步利落的去忙事了。
趙敏看著眼前的一切,是那么的陌生,這一切與她的想象格格不入,心中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,雖然自己與龔塵影,坐在這里顯得那么突兀。
但看著周圍人望向她們尊敬的目光,臉上卻又帶著自然恭敬的表情,仿佛這一切,又都是那么的和諧。
“影姐,你的家鄉(xiāng)也有這般情景么?”
聞著頭頂上陣陣槐花清香,聽著周圍各種嘈雜、而又充滿活力的聲音,趙敏突然開口。
龔塵影正望著遠(yuǎn)處火灶上升騰的火苗,有些呆呆的出神,突聞身邊趙敏傳出聲音,她慢慢轉(zhuǎn)過頭,看向趙敏,然后又透過斜前方垂下的枝葉間隙,看到了那輪圓月。
“族中祭祀時,還是有些相似的,只是卻沒了這般煙火氣息,更多的是肅穆。
小時我每次參加,除了被勒令要嚴(yán)守祭祀時的種種族規(guī)外,剩下的只是一天中,不斷的心驚膽戰(zhàn),生怕在某個環(huán)節(jié)上自己出了差池!
她說到這頓了頓,然后接著說道。
“修仙,便是多了孤寂,少了這人間之味!”
說著,她的目光又轉(zhuǎn)向一處火架,那里正有一整只牛犢大小的妖獸,被翻滾燒烤,陣陣濃香傳了過來。
“便是連吃飯的味道,都早已忘卻了,數(shù)月幾年不吃不喝,也是常事!我等修煉、廝殺、搶奪資源、再修煉……這便是修士的一生!
“那為什么有那么多人,那么多的家族,都還要搶著修仙,哪怕是舍了一切?”
趙敏也看向那翻滾燒烤中的妖獸,目光呆呆出神。
“可能是為了追求更強(qiáng)大的力量,也是舍不得一世榮華,想換得世世長存,但真踏上這條路,卻發(fā)現(xiàn)榮華富貴都是云煙,只有滿路的血腥和掙扎前行……
再回首,仇家已在身后,修煉出的力量,永遠(yuǎn)永遠(yuǎn)都是不夠!”
龔塵影喃喃開口。
“他有的,我只是小時短暫記憶。”
趙敏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。
龔塵影一雙美目再次看向趙敏,月光下似雕刻玉石般的優(yōu)美面龐,更顯驚艷。
“今日來此,不就再次感受到了些許,不是么?”
趙敏一呆,她想起了老婦人拉著她手時,那如慈母般的暖意傳遍全身。
村中人對自己二人尊敬中,帶著的好奇與熱情,根本不似修仙宗門或家族之人,在看見自己時,雖然也有尊敬,但從他們的眼中看出的是畏懼,甚至是貪婪。
這些深深的記憶,讓她今天自踏入山村田間一刻起,心中就生出了一種陌生,這種陌生,她卻不想從心中推離開去。
想著想著,趙敏那似已冰凍的臉部細(xì)條,竟慢慢柔和了起來,她卻怔怔間,無所察覺。
忽然間,嘈雜聲更響了幾分,同時伴隨著一陣由遠(yuǎn)及近的腳步聲,二女抬頭望去,只見那壯漢村長,以及李言幾人向著這里走來,李言更是一臉笑意的望向她們。
李國新幾人來到大槐樹下,他大手相互在空中一拍,望著十幾桌,已然端上熱氣騰騰的佳肴,高聲開口。
“好了,好了,今個言哥兒回家,我等卻也知他如今可是朝廷大官,這數(shù)年中,更是給村里帶了福蔭。
加之又有貴客臨門,這當(dāng)是一件大事,接下來便是開了這宴席,但我丑話可說在前頭,喝多了可以,但不可失了分寸,在貴客面前丟了言哥兒的臉面。
但……你們?nèi)裟軐⒀愿鐑汉榷,倒是看你等的本領(lǐng)了,哈哈哈……”
李國新朗聲大笑,他剛才與李言交談時,便是問清了二女的秉性,免得山野村夫一通亂來,失了禮數(shù)。
李言則是告之,二女自幼常來軍中,當(dāng)?shù)门泻澜芏,都是不拘小?jié)之人。
李國新聽聞大喜,他正怕一來招呼不周失了禮數(shù),二來又怕人家乃是千金小姐,討厭這粗俗的禮節(jié),有了李言的之話,已是放下心來。
一時間,這里頓時熱鬧起來,相近之人直接便是拉了數(shù)人,就湊得一桌,擺起一排碗,拿起地上酒壇,拍了泥封,如長鯨吐水,幕布飛流中,倒的酒香滿場。
孩童們在經(jīng)歷了最初的小心翼翼,試探性地偷偷伸出小手,拿了幾樣自己喜歡吃的食物后,見大人們也不似平時在家般訓(xùn)斥,只是自顧自的相談飲酒,他們的膽子卻慢慢大了起來。
最后有的孩童則是拿起一支大雞腿,或端起一小碗獸肉,竟在各桌之間,追逐嬉鬧起來。
一時間,清脆的童音在月光下或遠(yuǎn)或近響起,就連那平時只要夜幕降臨時,就會狂吠的家犬,也失了往日的脾氣。
不時把尾巴搖的更歡些,希望引起桌上人們的注意,扔給它一塊美味;就是趴在桌下嘴中啃著大塊骨肉,不斷發(fā)出護(hù)食的嗚咽之聲。
昌嬸更是挑了幾個識得禮節(jié),見過些世面的少女或婦人,坐陪于龔、趙二人身旁。
這些人從最初的拘束,見得二女雖然冷艷,卻也是有禮,對于問話并不惱怒的樣子,慢慢地變得話多起來。
從村中某家閨女開題,慢慢地問起了二女的身世,二女雖然不諳世事,卻聰明之極,偶爾挑些能說的說上幾句,不能說的,則是輕輕一笑帶過。
一時間,這里的氣氛,比之那些酒意縱橫桌上也是不遑多讓。
只是聊著聊著,就連這些婦人也沒注意,他們竟慢慢的把話題轉(zhuǎn)到了李言身上,這其一便是昌嬸不時得意的提起自家老五;
其二也是第一次與二女見面,這唯一的共同話題,自是李言為橋梁了;
其三么卻是有意無意間,二女似要將話題引向李言身上。
漸漸地,李言小時各種事情,竟被二女摸了個底清,就連幾歲尿床,何時學(xué)會走路,曾被誰家小妮子惦記著,都一一知曉,聽得二女偶爾低頭中,掩飾著輕笑。
而李言則還是一無所知,他在這種氛圍下,根本沒有放出神識特意去偷聽誰說了什么,而是正與李玉、李山、李偉,以及幾位從小長大的玩伴,在另一桌邊聊邊喝。
李玉腰間還系著圍裙,他身材瘦高,比李言、李山倒是矮了一頭,只因其瘦,卻也顯得身材高挑。
他傍晚時,便被李山騎快馬從城中接了過來,回來后,當(dāng)仁不讓的成了今晚的主廚,此刻白凈面皮已然有些微紅。
“言哥,你當(dāng)初就說要嘗我的手藝來著,不料那次一別后,竟再無你的音訊,今個卻是要好好嘗試了。
來來來,你嘗嘗這道‘黃金脆皮靈尾雞’,它可是有著一絲一階妖獸血脈的,加上金溜粉、飛胡枝……”
他一邊說,一邊用筷子指著桌中一盤,焦嫩脆黃的肉塊說道。
李言則是含笑點(diǎn)頭中,直接夾了一塊放入口中,頓覺齒頰生津,入口脆滑,他不由對著李言挑起了大拇指,他這倒不是虛意假捧,而是真的覺得好吃。
隨著修為的增高,現(xiàn)在即便是不食用“辟谷丹”,他數(shù)月不吃不喝,只靠吐納天氣靈氣,也能讓身體保持在最佳狀態(tài)。
今日吃到這些經(jīng)過李玉精心烹飪的美味佳肴,久違的食欲竟是被勾了起來,不免食指大動,他不由瞟了另一邊,正被數(shù)人環(huán)繞在主桌上的龔塵影和趙敏。
發(fā)現(xiàn)二女也是不斷夾起食物放入口中細(xì)嚼,不由心中一笑,看來口腹之欲,就連修仙者也是難以幸免。
李山與旁邊幾名兒時玩伴,偶爾也偷瞄龔、趙二女,更是眼中浮現(xiàn)驚艷,然后幾人一對眼色,便頻頻向李言舉起酒碗。
李言則是微笑中,與他們一一對飲,他如何不知這些人的心思,自見面后,就不停的想從他嘴中套話,確認(rèn)二女是否都對李言有意思。
而李言即不承認(rèn),也不否認(rèn),他們幾人最后竟已私下打賭,看誰先從李言口中套出實(shí)情了。
只是他們都知李言性格,自小就不喜多言,但心思極為機(jī)敏,小時凡是與李言動心思的,往往最終吃虧的都是他們幾人。
現(xiàn)在互睇眼神中,自是非將李言灌醉了,就連一旁的李偉也是笑而不語,只是瞧著熱鬧。
以現(xiàn)如今李言的修為,莫要說十碗、二十碗了,就是百碗、千碗,他甚至連起身都不需要,靈力運(yùn)轉(zhuǎn)間,便是化作絲絲氣霧從汗毛中散出了。
只是今夜他卻沒有這般做法,而是硬生生的與每人對飲,終究他的體質(zhì)已非凡人,更何況有著窮奇煉獄術(shù),這等世間頂尖煉體之法護(hù)體。
在與七八人各飲了三碗后,竟然還是面色如常,反而將七八人喝得頭暈?zāi)垦!?/div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