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粒翠綠色的光點,無視了空間的阻隔,直接出現(xiàn)在阿米娜所在的灰色領(lǐng)域上空。
它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,只是輕輕一閃,便沒入了阿米娜腳下那片被怠惰氣息浸染的沙地。
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。
空氣依舊沉悶,意志依舊消沉,倒在地上的同伴依舊睡得安詳。
阿米娜的內(nèi)心也隨著那光點的消失,沉入了更深的谷底。
連神明……也無計可施了嗎?
這個念頭一起,她感覺自己最后一點反抗的力量,都在迅速流失。
手中的長矛變得重逾萬斤,她只想松手,然后躺下,就這樣睡過去。
“放棄吧……”
“為什么要這么辛苦……”
那個怠惰部落首領(lǐng)的聲音,如同魔鬼的低語,在耳邊縈繞。
就在阿米娜的指節(jié)即將松開的剎那。
一抹不該出現(xiàn)在這片死寂之地的綠意,從她腳邊的沙地里,倔強地鉆了出來。
那是一株嫩芽。
一株在怠惰領(lǐng)域中,悍然選擇‘生長’的嫩芽。
這株嫩芽以一種違背常理的速度,迎著那灰色的霧氣向上生長。
抽莖、長葉、開花。
整個過程,不過短短十幾秒。
一朵潔白的花朵,在灰暗的空氣中綻放。
緊接著,花朵凋零,一顆櫻桃大小的紅色果實,在原來的位置迅速成型,散發(fā)出淡淡的清香。
這果實的光芒并不強烈,卻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。
它沒有驅(qū)散怠惰的領(lǐng)域,但它本身的存在,就是對怠惰法則最響亮的諷刺。
阿米娜呆呆地看著這顆果實。
一個動作,在她的腦海里成型。
伸手,摘下它。
僅僅是這個念頭,就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。
空氣中的灰色霧氣仿佛化作了實質(zhì)的膠水,黏住了她的身體,阻止她完成采摘的行為。
那個樹蔭下的男人,第一次坐直了身體。
他看著那顆果實,又看了看正在與無形力量對抗的阿米娜,懶散的臉上,第一次出現(xiàn)了一種近似于認真的表情。
“抗拒……是最無意義的消耗!彼朴频亻_口。
阿米娜沒有理他。
她的全部心神,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臂上。
抬起它!
快抬起它!
手臂如同灌了鉛,每一寸的移動,都伴隨著靈魂被撕扯般的痛苦。
汗水從她的額頭滑落,滴在沙地上,瞬間蒸發(fā)。
她咬著牙,脖子上青筋暴起,手臂以一種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速度,緩緩向上抬升。
一厘米……
五厘米……
十厘米……
終于,她的指尖觸碰到了那顆果實溫潤的表皮。
就在觸碰到的瞬間,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從果實涌入她的心田。
而是一種名為滿足的情緒。
一種付出了艱辛努力之后,終于收獲成果的喜悅。
這股喜悅化作一道清泉,洗滌著她被怠惰侵染的精神。
她感覺身體一輕,那股無時無刻不在拖拽她靈魂的疲憊感,消退了大半。
她再不猶豫,一把將果實摘下,塞進了嘴里。
甘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。
阿米娜閉上眼,感受著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喜悅,在四肢百骸中流淌。
她再次睜開眼時,神智已經(jīng)徹底清明。
“原來是這樣!
她低頭看了一眼地上那些依舊沉睡的同伴,又看了一眼那個眉頭緊鎖的怠惰首領(lǐng),徹底明白了。
對抗怠惰的,不是勤奮。
而是收獲的喜悅!
她不再試圖喚醒同伴,也不再對那個怠惰部落抱有敵意。
她只是走到一片空地,將長矛倒轉(zhuǎn),用矛尾當做鋤頭,開始一下一下地挖掘沙地。
凱爾和其他幾名清醒的隊員,看得一愣。
“阿米娜,你……”
阿米娜沒有回頭,只是用一種全新的充滿活力的聲音回答。
“想要醒過來嗎?那就來幫忙!”
“我們就在這里,種出一片綠洲!”
凱爾愣了一下,隨即也明白了什么。
他丟掉盾牌,拔出腰間的短劍,學著阿米娜的樣子,開始費力地挖掘土地。
他們的動作很慢很吃力,怠惰的領(lǐng)域依舊在壓制著他們。
但每當他們挖開一片沙土,看到下面濕潤的泥土時,心中就會涌起一絲微弱的滿足感。
這點滿足感,又會化作他們繼續(xù)揮動武器的力量。
那個怠惰部落的首領(lǐng),看著這荒誕的一幕,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為古怪。
他想不明白。
為什么這群人要選擇這么辛苦的活法?
……
“我們被耍了!”
應(yīng)許之地,水神惡狠狠的做出總結(jié)。
徐長卿平靜地看著他,示意他繼續(xù)說下去。
“憤怒之神在西歐降臨,是因為那里信仰崩塌,成了一片信仰荒漠!”
“這個怠惰之息,也是一樣!”水神在原地來回踱步,語氣越發(fā)激動。
“不是它找上了我們,是我們給了它出現(xiàn)的機會!”
“我們太慢了!我們的動作太慢了!”
水神指著應(yīng)許之地的方向。
“我們只想著先把這塊地方經(jīng)營好,想著一步一個腳印,穩(wěn)扎穩(wěn)打!”
“可這片大陸太大了!我們這點人,這點動作,就像是在一個巨大的空房間里點了一根蠟燭!旁邊大片大片的黑暗,我們根本沒照到!”
“那些黑暗的地方,就是信仰荒漠!就是這些鬼東西滋生的溫床!”
“怠惰之息不是憑空出現(xiàn)的,是這片土地上無數(shù)生靈的絕望、麻木和放棄,匯聚在一起,最終引來了這個神!”
水神越說越氣,抬手一道神力漩渦擊打在地面上,轟出一片新的湖泊。
“是我們給了它機會!是我們給了它誕生的土壤!這玩意兒名字叫怠惰,可它搶地盤的速度比我們勤快多了!”
徐長卿聽完,緩緩點頭。
“你說的對!
他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結(jié)論。
“信仰的戰(zhàn)爭,不進則退!
“我們以為自己在開拓,實際上,我們只是在被動防守。當敵人出現(xiàn)在我們面前時,就已經(jīng)輸了一半。”
這番話,讓水神徹底冷靜下來。
他看著這片剛剛有點起色的應(yīng)許之地,第一次覺得這里太小了,他們的速度太慢了。
“不行!不能再這么下去了!”
水神猛地轉(zhuǎn)身,雙眼因為亢奮而泛著駭人的光。
“既然是搶地盤,那就要有搶地盤的樣子!”
他一把抓住徐長卿的肩膀,用力搖晃著。
“長卿!不能再玩精耕細作了!有沒有興趣跟我玩一把大的!”
徐長卿被他晃得有些發(fā)暈,但還是問:“怎么玩?”
水神的臉上,浮現(xiàn)出一個笑容。
“一個部落一個部落的傳教太慢了!”
“我們直接把整個非洲大陸,給它攪個天翻地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