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寬對文賢安一直沒有什么好感,可這些年以來,文賢安也并沒有對他做出什么太過分的事。文賢安現(xiàn)在都成這個樣子了,他還是要多關(guān)心一下的。
“那我現(xiàn)在就去,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?”
“那走吧!
丈夫回家,也只有一個月的時間,現(xiàn)在才剛回來,文賢鶯也是想多陪一陪的,于是把南京抱起來。
“我來抱。”
石寬從文賢鶯懷里把南京搶過,腳對著那包袱一勾,就把包袱勾到了靠墻的椅子上。
夫妻倆一前一后出了門,到了院門口,文賢鶯問:
“要不要把崇章和心蘭一起叫上?”
“叫上吧!
倆孩子還是挺可憐的,這么小年紀沒了娘,不久后還要死去爹,石寬暗暗在心里嘆口氣。
“崇章,心蘭,過來,去你爹那!
孩子們太吵了,文賢鶯雙手攏在嘴唇邊,加大嗓門喊著。
這一喊可不得了,不僅是文崇章和文心蘭跑過來,其他小孩子也一窩蜂子似的跑來。石釗文本來騎在牛背上的,身體一翻,滑了下來。
“我也去。”
“娘,等等我,我也要去!
“姑姑,是去崇章家嗎?”
“……”
石寬都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呢,兩邊大腿就已經(jīng)各自被石釗文和石心愛抱住,就要往上爬。
“爹,你怎么偷偷摸摸就回來了!
“爹,抱我,把南京給娘抱,我要你抱我。”
手就一雙,孩子有這么多個,哪能抱得過來呀,石寬只好說:
“別爬了,聽你們老大的口令,一個個排好隊,自己走著去!
孩子們要去,那也不能拒絕呀,文賢鶯也說:
“行了行了,都去,不能吵,都去。”
有慧姐在,孩子們可以亂,也可以不亂;劢懵牭绞瘜拕偛趴渌@會也很得意,扯著自己的衣服后尾,大聲的叫:
“快拉尾巴,快點!
一聲召喚,所有孩子都各自尋找自己的位置,石釗文和石心愛也棄石寬大腿而去。
他們像經(jīng)過訓(xùn)練似的,由高至矮,最前頭的是石頌文,他抓住了慧姐的衣服后擺。石頌文背后則是文心見,然后就是文心琪、文心梅、石漢文、文崇章、文崇仙、鄧阿妹、文田夫、文心蘭、石釗文、石心愛。
“打倒日本帝國主義,不做亡國奴!
長長的隊伍一擺成,慧姐就喊著口號,震耳欲聾的出發(fā)了。
看著那隊伍,石寬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大兒子石頌文已經(jīng)悄悄超越文心見,快要有慧姐那么高了。
是啊,孩子們一天天長大,而他和文賢鶯則是開始一天天變老。過年時文賢鶯還說他的胡子很硬很扎人,要變成老頭了。
既然是去看文賢安,楊氏和阿芬她們,也跟在了身后。反正沒事干,孩子們跑到哪里,她們就跟到哪里。
一行人浩浩蕩蕩,從前面街道繞進文家大宅門樓,走在那空曠的青石板路上。
文家大宅里已經(jīng)好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,那些見縫就長的雜草,被這一雙雙年輕有力的小腳踩得東倒西歪,抬不起頭。
也不知道文賢安是收到消息還是有感應(yīng),今天竟然和阿海來到了前院,坐在那布滿灰塵的回廊上。
看到這么多孩子來,他也是高興啊,摟抱自己兩個兒女的同時,還伸出手摸摸這個的腦袋,又捏捏那個的手臂,差點就要老淚縱橫了。
人多嘈雜,石寬和文賢鶯進來好久,都還沒能跟文賢安說上話。
倒是慧姐蹲到文賢安身邊,仰著胖頭問:
“哥,慧姐帶這么多兵來和你玩,對你好不?”
“好,你是我二妹,不能自稱慧姐!
文賢安以前對慧姐,還沒有對一個下人好呢。但是現(xiàn)在,他都想和慧姐抱頭痛哭一場。
慧姐說這話可不是有多懂事,她是惦記著別的,這會又說:
“那二妹慧姐對你好,你要不要也對我們好?”
“要啊,你想怎樣?”
文賢安松開了懷里的文崇章,在慧姐的臉上捏了一下。
慧姐把文賢安的手撥開,馬上就說:
“那你給我這些兵買些糖果,上次賢貴也買了,現(xiàn)在我也和賢貴好。”
不等文賢安答應(yīng),孩子們立刻就歡呼起來:
“哦,有好吃的嘍。”
“崇章,你爹真好!
“是大伯真好。”
“……”
這個架勢,文賢安就是想不買都不行啊。他喜笑顏開,沖著旁邊的阿海說:
“還不快拿錢去,買多一點,不能虧待我二妹這些兵!
阿海應(yīng)聲去了,孩子們再次歡呼起來。
有吃的,還是自己爹請吃,文心蘭比誰都高興,一蹦一蹦的。
反倒是文崇章心情不怎么好,靜靜的站在那里不跟著歡呼。他不是心疼他爹花錢,他們家這么有錢,他還不知道心疼錢。他是看他爹的樣子,心里五味雜陳。
孩子們歡呼了,就不再聚到文賢安身旁,而是追在了阿海的身后。石寬終于有機會了,他把南京交給旁邊的秀英,到了文賢安身旁,拍拍文崇章的屁股,讓其走開,自己坐了下來。
“大哥,賢鶯說你要找我,有什么事啊?”
孩子不在身邊,還是有大人在呀,文賢安看了一下,站起身來。
“我們到那邊說吧!
石寬不答,起身跟著,掏出了兩根小煙在手里等候。距離遠了一點,文賢安停住了腳步,他便把煙遞上去。
文賢安接過其中一支,叼在嘴里。
“你去年榨的油不加洋煙粉了,對吧。”
石寬愣了片刻,立刻恢復(fù)過來,他點燃了煙,也不幫文賢安點。
“不加,我和賢鶯談過,以后都不加了!
“不加好啊,你和賢鶯做的是對的。不加洋煙菜粉了,以后的生意可能一落千丈。但是不管如何,這是我們文家的祖業(yè),你們都不能丟掉。”
文賢安自己把煙點燃,深深的吸了一口。這一吸,小半截煙就變成了灰。他的煙癮太大了,這種小煙到他嘴里,基本是吸六七下,就能燒到手指。
石寬還以為文賢安會責怪,哪想到竟是這番溫和的話。
“丟不了,做不了大富大貴人的生意,那我們就做平民老百姓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