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寬走進客廳,進到老太太的房間,看了一眼像是睡熟一般的老太太,走出來疲憊的說:
“攤地吧,別讓人背床板太久!
別看文鎮(zhèn)長和文賢貴都在這里,他們確是不怎么知道處理這種事,聽石寬這樣說了,才恍然大悟。
“大家準備準備,把人抬出來攤地。”
所謂的攤地,那就是裝棺入殮前的一項工作。即把死者擦拭干凈,換上壽衣,抬出來擺在地上,等待裝入棺材里。
普通人家,攤地是抱一些干凈的稻草來鋪在客廳。老太太是有錢人家,棉被都還有好幾床新的沒蓋到呢,自然是不用那些稻草的。下人們把棉被鋪上,男的去把棺材抬進來。
老太太是滿壽之人,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棺材,不需要去買。下人們到文家大宅的后面,鳴放了一封小鞭炮,就把那黑漆漆的棺材抬回來了。
在家里的女眷們,也已經(jīng)把老太太擦拭干凈,換上了早就準備好了壽衣,擺在了客廳里。
一眾人七手八腳,把老太太放進了棺材,架在兩張矮板凳上,放在了客廳的右邊。
左為大,右為小,女人落到小的,只能擺在客廳的右邊。這里也是老太太從陽間去到陰間的一個中轉(zhuǎn)站。
本來第一炷香應該是文鎮(zhèn)長來燒的,石寬覺得自己繼承了老太太的家產(chǎn),就先燒了這一炷香。
老太太的葬禮不是龍灣鎮(zhèn)最隆重的,但絕對是孝男孝女最多的。出殯的那一天,棺材后面跪著長長的隊伍,哭聲一片。
大家聽從了石寬的建議,把老太太埋在了文賢昌的衣冠冢旁。
處理完了老太太的后事,又把老太太院子里的下人一一打發(fā)走,石寬終于累得病倒了。躺在家里,渾身燙得像火炭一樣。
文賢鶯心疼啊,側(cè)坐在床沿,把臉貼到石寬滾燙的臉上,帶著哭腔說:
“家里接二連三的出事,我受不了了,你可要好好的,不能嚇唬我啊!
這是石寬從小到大發(fā)熱最難受的一次,不過他卻不想讓文賢鶯傷心,強裝笑顏,還故意把手挪到文賢鶯胸前,無力的抓了抓,啟動了干裂的嘴唇。
“傻瓜,你以為我會死?哪有那么容易死掉,我就是這段時間睡不好覺,累倒了而已。奶奶的頭七還沒過,頭七過了,我要扒光你,好好的‘連’一下,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沒和你‘連’了!
“我給你,你快點好起來,不出頭七我也給你‘連’!
南京出生到現(xiàn)在,文賢鶯和石寬確實是沒有“連”過。文賢鶯知道石寬只是想用這話來逗她開心,心里就更加難過了。
“真的啊,我累,我不想動,我要你在上面!
石寬蹭著文賢鶯的臉,溫和的摩挲著。他是真的累,都想閉眼睛睡覺了。
“行,你要我在上面,我就在上面!
文賢鶯恬不知恥,對,就是恬不知恥,房間里沒有外人,就是要和石寬說這種不要臉的話。
房間里確實沒有外人,但是門口啊就有啊。小芹抱著南京,在門口故意咳嗽了兩聲,問道:
“小姐,石寬是不是很燙?鐵生說,要不把文所長叫來看一下吧!
文所長就是文賢豪,文賢鶯一下子就清醒了,石寬都病得這么嚴重,怎么就忘記了文賢豪呢。
她都不應小芹,把石寬一推,扔下一句話就往外走。
“對,賢豪是醫(yī)生,我去請醫(yī)生來!
小芹在房間門口,差點被沖出來的文賢鶯撞到。她拍著南京的屁股,搖晃著說:
“南京別怕,那是你娘,她去給你爹請醫(yī)生了!
龍灣鎮(zhèn)的居民還是沒有太適應針扎屁股的洋醫(yī),即使有衛(wèi)生所開在鎮(zhèn)上,大多數(shù)人生病都不會想到要去看病。
鄧鐵生是天天要從衛(wèi)生所門前路過幾趟,已經(jīng)在心里種下印記了,知道石寬發(fā)燒生病在家,這才提醒小芹一下的。
其實文賢鶯自己也是被這段時間的事情搞得頭腦昏昏,不然也不用小芹提醒,早就把石寬帶去了。
文賢鶯也是心急,否則這種事派個下人去就行了,根本不用自己跑一趟。
今天她穿的還是裙子,不過不是連衣裙,上面是帶有花邊的白上衣,下面是淡藍色長裙。跑在龍灣鎮(zhèn)的街道上,裙擺飛揚,就像是河堤上翠柳的發(fā)絲。
和石寬結(jié)婚,生了第一個孩子之后,她就再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跑過了。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胸脯比結(jié)婚前更加大,或者說是更加的軟。每甩一次手臂,都在衣服里擺一下,引來了街道上那些男人貪婪的目光。
她沒有害羞,更沒有放慢腳步。她也知道石寬只是發(fā)熱,不會死去。但她就是這么緊張,急著要去找到文賢豪,讓文賢豪來給石寬看病。
文家這兩次的事,要不是石寬忙里忙外,絕對辦不了這么順利。石寬為這些事累倒了,那她為石寬奔跑一次,被這些男人隔著衣服看一看,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?
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,她跑到了衛(wèi)生所。還好,衛(wèi)生所的門開著。文賢豪和柳倩兩人露出半邊腦袋坐在柜臺里。
她進了門,扶在那門框上,上氣不接下氣的喊著:
“賢豪,快……快去給你姐夫打針,他……他燙得厲害!
把阿順打啞了之后,文賢豪只接待過兩個病人,他也變得怕病人了。文賢鶯這么急的出現(xiàn),讓他心里更加的慌,緊張的問了旁邊的柳倩:
“怎么辦?”
現(xiàn)在的文賢豪前怕狼后怕虎,晚上還怕鬼,天稍微有點黑就不敢出門,睡覺時還要她摟得緊緊的才敢睡。柳倩覺得這樣子下去,她嫁給的就是一個廢物,必須要讓文賢豪振作起來,于是立刻站了起來,說道:
“走啊,你姐夫病了,你還不想幫他看?”
“誰說不想了,我是……我是……”
文賢豪是害怕,他怕自己再出錯。石寬可不是一般人,出錯了沒那么容易瞞得住。
“是什么啊是,去看了再說,我撿東西。”
柳倩說著,走進后面的隔間,把藥品針盒這些,通通的抓進了醫(yī)藥箱,背起就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