賞銀再多,終究是主子指縫里漏下來的。
今日目睹娘娘接受六宮朝拜的極致尊榮,那明黃朝服,金冊寶印,所有妃嬪都跪地膜拜的場面……
讓冰巧本就不安分的心,再次躁動起來……
她自然不敢奢望遙不可及的皇貴妃之位,但……即便是做個最低等的小主,也比一輩子為奴為婢,仰人鼻息要強上許多。
這念頭一旦生出,便再也難以按捺……
眾人并不知曉冰巧心中的想法。
今日冊封禮的核心儀式雖已結束,但依照禮制,尚有數(shù)項重要儀節(jié)需在當日完成。用以鞏固皇貴妃身份,形成完整的禮制閉環(huán)。
午后,永壽宮內(nèi)再次忙碌起來。
沈知念頭戴皇貴妃朝冠,冠上綴著十五顆晶瑩東珠,七只金鳳展翅欲飛。比貴妃朝冠多了兩顆東珠、一只金鳳,尊卑立現(xiàn)。
身著明黃色緞面朝服,袍服上繡著的五爪龍紋,也比貴妃服制多了一組,威儀赫赫!
穿戴整齊后,沈知念在女官的引導下,至宮苑內(nèi)早已設好的香案前。
案上香煙繚繞,供奉著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。
她斂容肅穆,手持線香,緩緩三拜,隨后將香插入爐中。
此舉象征著新晉皇貴妃沈氏,已獲得南宮氏列祖列宗的認可,身份的正統(tǒng)性得以最終確認。
青煙裊裊直上,映襯著沈知念堅定而嬌媚的側顏。
這一刻,她真正站在了后宮權力的頂峰!
如今既無太后居慈寧宮,坤寧宮的鳳座亦虛懸,那些原本需履行的朝見之禮,便自然而然地免去了。
這倒省卻了不少繁文縟節(jié),也讓永壽宮上下輕松了不少。
皇貴妃位同副后,可終究不是皇后,冊封禮究其根本,仍屬后宮內(nèi)部的盛大典禮。與冊立皇后時需詔告天下,舉國同慶的國禮有所不同。
依循舊例,禮部官員在太和殿儀式結束后,便會將此次冊封的所有細節(jié),錄入《大周會典事例》的相應卷宗里。
與此同時,禮部的文書也會以官牒形式,將皇貴妃冊封之事,通知各親王、郡王府,以及派駐各地的總督、巡撫等封疆大吏。
接到消息后,那些位高權重的臣子們,需依制上呈賀表,以恭賀皇室添此喜事,表達對皇權的尊崇。
然而……也僅止于此。
朝廷并不會為冊封皇貴妃,下令各州府舉行慶典。民間更是照常度日,不會感受到深宮里的這番風云變幻。
沈知念卸下沉重的朝冠,換上了相對輕便的常服。
她聽元寶低聲稟報著禮部后續(xù)的安排,神色平靜。
果然……副后終究是副后,不是皇后。
但沈知念相信,她登上后位的那一天,不會太遠了!
……
冷宮。
殘破的門窗擋不住遠處隱約傳來的禮樂喧囂。
巴哈爾古麗的眼眸動了動,側耳傾聽片刻,啞聲問道:“小雷子,外面是什么動靜?”
小雷子就是那個給她傳遞消息的小太監(jiān),聞言道:“今日是皇貴妃娘娘的冊封大禮!聽說熱鬧極了,后宮的娘娘、小主們都去磕頭了呢!
“皇貴妃……沈知念……”
巴哈爾古麗喃喃念出這個名字,干裂的嘴唇,勾起一抹苦澀到極致的弧度。
當初,晉王將她這個西域第一美人送入宮,不就是看中她與沈知念皆是嫵媚的類型,指望著她能分走帝王的寵愛,與對方打擂臺么?
可如今呢?
她進宮一年多的光景,沈知念一路成了皇貴妃,位同副后,風光無限,接受六宮朝拜!
而她巴哈爾古麗,卻從曾經(jīng)艷驚四座的巴答應,淪落在這暗無天日的冷宮里,一身罪責,連溫飽都需仰仗一個小太監(jiān)偷偷接濟。
云泥之別!
這是真正的云泥之別!
巨大的不甘和怨毒,在巴哈爾古麗心中翻涌,讓她幾乎喘不過氣!
可縱使心中有再多的不忿和詛咒,巴哈爾古麗也清楚,如今的自己,什么也做不了……
連這片困住她的四方天地,她都走不出去。
巴哈爾古麗喘息了幾聲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,對小雷子道:“你聽著,今晚……康妃必定會來見我!”
小雷子愣住了,眨巴著眼:“?康妃娘娘?”
“奴才……奴才沒接到任何消息,您怎么如此肯定?”
巴哈爾古麗冷笑一聲,笑容在她憔悴的臉上,顯得有幾分詭異:“她比我更想見這一面,只是苦于沒有合適的時機!
“今日皇貴妃的冊封禮,六宮上下的目光都匯聚在永壽宮,正是各處松懈,便于行事的時候!
“康妃一定會來,你且留心著便是。”
小雷子將信將疑,看著巴哈爾古麗這副篤定的模樣,心里直打鼓,卻也不敢多問,只含糊應道:“是……”
“奴才知道了,會留心的!
巴哈爾古麗不再說話,將臉埋入臂彎。
外面的禮樂聲似乎更清晰了些,落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。
她在等夜幕降臨,等那個或許能給她帶來一絲希望的人。
……
夜色如墨,將白日的喧囂和榮光徹底吞沒。
儲秀宮內(nèi)燈火闌珊,與外間的喜慶氛圍格格不入。
康妃褪去了白日里觀禮時那身得體的宮裝,換上了一件近乎鴉青色的樸素斗篷。連平日里常戴的幾支玉簪也盡數(shù)取下,只余一枚毫無紋飾的銀簪綰住發(fā)髻。
她對著模糊的銅鏡理了理帽檐,確保能遮住大半張臉。
彩菊捧著一盞昏暗的羊角燈,看著康妃這般打扮,心頭的不安愈發(fā)濃重。
她忍了又忍,終究還是沒忍住,上前一步,聲音帶著懇求和焦慮:“娘娘……您真的非去不可嗎?”
“那冷宮是什么地方,巴哈爾古麗又是什么身份……萬一被人瞧見,這……這可如何是好……”
康妃透過鏡子的瞥了彩菊一眼,溫和道:“本宮心中有數(shù)。”
“你若害怕,留在寢殿里便是!
彩菊聞言臉色一白,立刻搖頭:“奴婢不是這個意思!奴婢只是擔心娘娘……”
“娘娘,您到底為何非要在這個時候,去見巴哈爾古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