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方丈……那牌匾已經(jīng)送到了,不過頂牌匾這事是不是還得考慮?”
“為何?早些我已應(yīng)了人家!
緣空眼眸似睜未睜,只覺得眼前一片迷糊,仿佛睡了長(zhǎng)長(zhǎng)一覺,眼皮子都睜不開來,卻又仿佛有什么急事去辦,不得不起。
可記憶稍有混沌,仿佛夢(mèng)里記得極為清楚的事情,千萬交代一定去辦的事情,只是起身想上個(gè)廁所,再去回憶已經(jīng)什么都想不起來。
緣空目光看向殿外,看著有些熟悉的背影,脫口而出道:
“師兄……”
那模糊背影緩緩轉(zhuǎn)過身來,那張緣空忘不了的臉此刻帶著些許為難之色轉(zhuǎn)來。
只是剎那,緣空迷糊不清的眼前瞬間一片清晰,緣靜的些許為難的神情也變成溫和笑意。
“你可算睡醒了。”緣靜聲音柔和平靜。
緣空站起了身,小手揉了揉眼睛,隨口應(yīng)道:“嗯……”
仿佛大夢(mèng)初醒,緣空放下白皙小手,看著緣靜溫和的目光,不知為何,心中忽然一酸,不自覺的向前走去,擁住了這神色蒼老的和尚。
“怎了?做噩夢(mèng)了?”緣靜的聲音從頭上傳來,“那你這夢(mèng)魘可真厲害,佛都沒護(hù)住你!
緣空聞言本來是想松開手去,不想被師兄調(diào)笑,可是真想放手的時(shí)候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放不開來。
片刻之后,他低聲回答:“嗯……”
不知為何,不知緣由,緣空就是想抱住緣靜,仿佛放手就會(huì)讓自己后悔一生。
不可挽回,不可追溯緣由。
“不怕不怕, 師兄在。”
緣空聽著師兄的話,感受著那蒼老的手輕輕摸著自己腦袋。
抱了片刻,緣空沒松手抬起頭,目光正視上緣靜慈和的目光,不知為何眼中一酸,眼淚便淌了出來。
“怎么哭了?”緣靜神色有些訝異,不過卻伸出手拂去緣空的眼淚。
緣空微微搖頭之后松開手,目光望向禪林寺大殿之外,只見師侄們涌在門外。
“他們?cè)谡f些什么呢?”
緣空語氣提起,仿佛要將剛剛有些丟臉的行為掩蓋而過。
緣靜回過身,開口回答:“哦……法會(huì)不是要開始了,今年不是有人出錢讓師兄頂個(gè)牌匾,那牌匾今日送到了!
緣空聞言一愣,頓覺得有些熟悉,似乎……在以前的夢(mèng)里遇見過。
牌匾……?
別跟老衲……搶師太?
腦海閃過,接著緣空便看見師侄將那牌匾取出,接著緣空松了口氣,那牌匾上并非是腦海之中突然閃過的別跟老衲搶師太。
而是——我佛慈悲。
緣空盯著那塊牌匾,不知為何,明明正常至極的牌匾,他卻忽然覺得極為不對(duì)勁。
不知為何,心里總有聲音告訴自己,這塊牌匾該是——?jiǎng)e跟老衲搶師太。
緣空站在原處,忽覺聲音又遠(yuǎn)了起來,時(shí)間將自己隔離。
看著緣靜走出殿外,接過那塊【我佛慈悲】的牌匾,輕輕的舉過頭頂,輕輕開口,仿佛在說些什么。
是……這樣的嗎?
緣空忽覺迷茫,片刻之后他便覺得——該是這樣。
師兄那么好的人,怎么會(huì)要頂那種牌匾?
緣空快步走出殿外,正打算繼續(xù)詢問,只不過雙腳踏出殿外,忽然原本晴空一片瞬間化作黑暗。
燈火高掛,法會(huì)正式開始。
緣空站在大殿門前微微一愣,正打算回頭看時(shí),身側(cè)有聲音傳來。
“師叔,您怎么還待在這?方丈不是讓您去接待貴客?”
不知是誰的聲音響起,只覺得耳熟,緣空聞言一臉恍然,目光掃視而過面前法會(huì)的各種裝扮,向著佛寺大門迎去。
是的,今日有貴客……
緣空快步而去,只是剛剛擠到門前,便看見三位不容于人群的三人,兩女一男。
不知為何,他覺得這三人也很眼熟。
其中一位面色冰冷的女子他有些記不清,不過剩下兩人的名字卻不自覺的浮現(xiàn)腦!顟(yīng)靈,厲行天。
他覺得奇怪,不過卻也快步向前迎去。
“您就是瑤琴施主嗎?”
面色冰冷的女子低頭望向自己,平靜開口道:“謝靈玉!
緣空一愣,腦海有些混沌,不知為何,她明明說的是謝靈玉,可緣空就覺得,謝靈玉就是瑤琴,明明不相關(guān)的名字,此刻卻關(guān)聯(lián)上了。
他目光看向李應(yīng)靈,卻只見她神色悲涼,沒有一絲歡喜之意,不知為何,緣空覺得,這不該是李應(yīng)靈。
他目光再轉(zhuǎn)看向厲行天,卻只見他一臉兇狠殺意,目光弒殺,臉上嘴角微微翹起,仿佛看見什么滿意目標(biāo)。
“不對(duì)……”緣空看著三人,忽然覺得不對(duì),他腦;煦缫黄,只覺得他們不該這樣。
緣空目光疑惑,連忙追問:“是不是還有人沒來?”
李應(yīng)靈聲音低沉,有些悲戚道:
“沒人了,帶路。”
緣空一怔,不信這話,目光越過三人向他們身后看去。
“不對(duì)……不對(duì)!本壙漳抗庵币暲顟(yīng)靈,追問道,“你師父呢?”
“我?guī)煾?”李?yīng)靈目光平靜看向謝靈玉,隨后神色也有些茫然。
緣空眉頭皺起,不知為何脫口而出:
“不是她,你師父不是她。”
李應(yīng)靈目光轉(zhuǎn)來:“那是誰?”
一個(gè)名字忽然在緣空腦海中浮現(xiàn)而出,他本能的脫口:“楚……”
只是一個(gè)字說出,那名字就在腦海之中被瞬間抹去,不再出現(xiàn)。
緣空只覺得腦袋有些痛,微微低下了頭,隨后再次抬起,面前卻不是那三人。
而是高坐在金色蓮花之上的佛陀,他神色慈悲的看著自己,聲音柔和道:
“緣空,你已得佛法,今日便替你洗去脈絡(luò),重踏修行一路!
緣空一愣,此刻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跪倒在地,他目光往身側(cè)一瞥,卻只見緣靜也同自己跪在一旁。
“你師兄培育佛子有功,升羅漢果位,等我替你洗了脈絡(luò),一同去大雷音寺苦修,共享大果!
佛陀聲音雷音灌耳,震的緣空不能繼續(xù)思索。
緣空昂首看向佛陀,腦海之中不斷有聲音告訴自己要答應(yīng),可不知為何,心里卻不讓嘴張開。
“師弟,應(yīng)了他,師兄就可以一直陪著你了!
緣靜的聲音忽然從緣空右側(cè)響起。
這一聲音徹底擊碎了緣空的所有底線和不安。
緣空順從的低下頭去,嘴巴也輕易張開,準(zhǔn)備應(yīng)下。
只是忽然,左側(cè)緣靜的聲音卻又再次響起。
聲音蒼老,無力。
“何必去尋佛下金蓮,你才是你。”
緣空目光瞪大,目光緩緩向左移去。
只見一臉虛弱,臉上勉強(qiáng)掛著笑意的緣靜盤坐在旁,手中拿著一枚丹藥。
緣空看著師兄,看著那一枚丹藥。
“坐上金蓮!師兄便能和你共享大果!不再離去!
右側(cè)緣靜聲音再響起,聲音哀求。
緣空沒有回頭,因?yàn)閹熜忠殉纱蠊谒闹小?br>
他伸手接過緣靜手中的丹藥。
這是楚星塵煉的,他說如果緣靜真到了撐不住的那天,就試試這丹藥,反正要死了,搏一搏也是好的。
不過……緣靜沒吃,而是將它留給了緣空。
也許緣靜以為這是好東西,也是唯一能留給緣空的東西。
“師兄,你是沒吃過。”緣空聲音帶著些許哭腔,“這玩意是真他娘的難吃!
緣空看著自己黝黑變大的手掌,沒有遲疑的將這枚丹藥吞入腹中。
“師兄知道,你跟師兄說過!本夓o聲音平靜慈愛,“不過你可別再忘了師兄的話!
“師兄不在了,你一個(gè)人一定要好好的!
緣空抬起頭,只覺的淚遮住了眼。
讓他有些看不清師兄最后一面。
“撐住,在路上了。”
緣空聽著熟悉的聲音,臉上露出笑意,擦去眼淚:
“楚星塵,你真讓人討厭……這時(shí)候來煩我,不知道我再見不到師兄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