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子胥如遭雷擊。
他聽得出,岳川生氣了,甚至是發(fā)怒了。
只是,伍子胥不知道為什么。
白猿公陰陽怪氣的笑了笑,“伍相說的,該不會是我們吧?是不是怕我們掌握了什么法門,威脅到人族?甚至超越人族?”
如果伍子胥害怕底層百姓,這還是人族內(nèi)部的階級矛盾。
可要是提防精怪,妥妥的種族矛盾。
前者,只能說伍子胥官宦思想嚴(yán)重,妨礙社會發(fā)展。
后者,反而顯得伍子胥高瞻遠(yuǎn)矚了。
人就是這么神奇。
性別一換,點贊過萬。
很多東西,只要立場一換,就是兩極翻轉(zhuǎn)。
吉吉也跟著質(zhì)問起來,“這是師父傳授給我倆的,我們不計較你偷學(xué),竟然還反過來要獨占。真是荒謬!”
一句話說得伍子胥臉色通紅。
確實,這天眼珠和蟲傀儡是岳川教給白猿、吉吉的。
兩只猴沒有避諱,當(dāng)場練習(xí)。
伍子胥這種偷學(xué)變明搶,跟被上輩子世界里的小西八有點像。
闔閭想幫伍子胥說話,可是這事不占理,張張合合幾次都說不出一句話。
于是問道:“河神大人,您是打算在南方建立一個猢猻國嗎?”
岳川還沒說話,吉吉就嗤笑一聲。
“我在萬里之外西牛賀洲,有方圓萬里的廣闊森林、高山。那里終年溫暖,四季花開,瓜果滿樹,蜂蜜遍野!
“我在那邊建立猢猻國豈不美哉?非要來你這里?”
白猿公聽到這話,眼睛直放光。
世上竟然還有這種好地方?
“就是就是,孫老弟,你為何不在西牛賀洲,反而跑來這里?”
吉吉嘆息一聲,“西牛賀洲沒有‘人氣’,遍地牲畜,一個能稱得上‘人’的生靈都沒有。”
“在那邊雖然吃喝不愁,但是做不了功德,時間久了就會道德淪喪,人性扭曲!
“長此以往,我也會失去人品、人心、人性,變得和牲畜無異!”
一句話說得闔閭無地自容。
伍子胥也跟著尷尬。
人家雖然是精怪之身,卻一心想要做功德,求提升,努力做人。
自己空有人形,心性上卻遠(yuǎn)遠(yuǎn)不如精怪。
岳川問道:“伍員,你記得管相的《官山海》嗎?”
“記得!”
官山海亦稱“管山!薄
該詞始見于《管子·海王》篇“唯官山海為可耳”。
華夏封建歷史上主張由國家控制鹽、鐵及山林澤等自然資源的經(jīng)濟(jì)思想和政策。
想到這里,伍子胥擦了擦額頭。
他已經(jīng)明白岳川的意思了。
官山海,其中的山主要指銅鐵,海主要指魚鹽。
管仲就是靠官山海的國家專營,使齊國快速積累財富,幫桓公成為春秋首霸。
當(dāng)一件事情有利可圖,而且是大利的時候,官府就會絞盡腦汁將其收為己有。
如果禁止民間參與能令獲利翻倍,官府會毫不猶豫立法。
如果這東西又是百姓生活中息息相關(guān),無法斷絕的,官府就能利用壟斷地位進(jìn)行漲價。
哪怕空氣、水、陽光這種一文不值的東西,也能變成高價。
岳川嘆息一聲,“土地是百姓離不開的,所以每個當(dāng)權(quán)者、上位者、權(quán)貴階層,都拼命兼并土地,然后把土地租給百姓耕種!
“繞了一大圈,百姓終于種上了原本就屬于他們的土地。只是,四海無閑田,農(nóng)夫猶餓死!
“鹽是百姓離不開的,所以他們一邊販賣食鹽,一邊打擊民間的私鹽買賣!
“現(xiàn)在你們看到了蟲傀儡的便利,感受到了其中蘊藏的財富,又想用官山海那一套了?”
“不不不,官山海已經(jīng)滿足不了你們的胃口了,直接‘官山海云’好了!
“不要說什么涉及安全,容易有人為非作歹,不過是利益的辯駁,辯不過就強(qiáng)權(quán)鎮(zhèn)壓!
“明火執(zhí)仗搶劫一次,是犯罪!如果搶劫一百年,甚至一千年,就成了一種規(guī)則、律法,不容置疑的權(quán)威。”
岳川抬手指了指天空,“這種規(guī)則持續(xù)一萬年,就成了天規(guī)、天條,而從中獲利者,就成了天神!”
“看樣子,你們已經(jīng)不滿足于人間君王,想要上天了!”
闔閭渾身一哆嗦,“河神大人,我們知錯了!”
伍子胥也連忙低頭,“員,知罪!”
兩只猴也感受到了岳川的怒火,不敢再呲牙咧嘴,陰陽怪氣。
岳川哼了一聲,“蟲傀儡對你們而言,不過是有利可圖,但是我給你們的利益,還不夠多嗎?”
“夠多!”
“足夠多!”
兩人不敢猶豫。
光是水運,吳國一年賺取的財富,抵得上過去百年。
更別說即將進(jìn)行的海外殖民地了。
這么一想,自己確實有點貪婪,而且貪得無厭了。
岳川再度冷哼,“之前我讓你們?nèi)ラ_拓南方百越之地,你們遲疑,認(rèn)為不毛之地,人煙荒蕪,無利可圖!
“現(xiàn)在聽了我的計劃,看到蟲傀儡的便利,你們又懊悔之前的決定!
“那好,我現(xiàn)在給你們一個重新選擇的機(jī)會,這些法器、法術(shù),我傳給你們,你們?nèi)ラ_拓百越之地,如何?”
白猿公瞬間急了。
到嘴的肉飛了?
這可不行!
吉吉有西牛賀洲,就算不去百越也有事情干。
自己什么都沒有,沒了這個活,可就什么都不剩了。
不行!
不能讓吳國攬了這個差事。
白猿公對著闔閭呲牙咧嘴,一副“我超兇”的表情。
吉吉一點都不擔(dān)心。
土地公老早就答應(yīng)它了,為了這事,更是帶自己來找白猿公。
說白了,一切外在資源、人員都是給自己配備的。
自己才是計劃的重中之重。
這件事的成敗不在外界,而在自己。
吉吉根本不擔(dān)心闔閭會截胡。
闔閭自己都不自信了。
這么重大的利益,還有反悔余地?
空運,用腳后跟想都知道,利潤龐大、可觀。
如果將來能造出船一樣大的蟲傀儡,無論運人還是運貨,都效率非凡。
這倒不是闔閭空想。
他已經(jīng)見識過水族精怪興風(fēng)作浪,推動艦船陸地行舟。
船都能在陸地上開了,空中也不是不可能嘛。
興風(fēng)作浪。
既然可以作浪,自然也可以興風(fēng)。
可是這時候,阿青從旁邊捉住闔閭手腕,拇指在脈門用力一壓。
后者半邊身子一麻,悶悶的哼了一聲。
阿青淡淡說道:“河神大人,山中多瘴癘、蟲蛇、虎豹,人族不宜居住,開發(fā)成本高昂,這件事我們做不好,還是讓白猿它們?nèi)グ。?br>
白猿公頓時一愣。
生平第一次覺得阿青說話如此動聽,那長相也順眼許多。
岳川點了點頭,“嗯,很好!那就依計行事吧!”
說完,岳川揮袖一卷。
桌上的蟲傀儡“呼呼”振翅。
風(fēng)聲停息下來時,哪里還有岳川的身影。
幾根猴毛飄搖著落在桌上,卻不見了兩只猴。